我们村是河沿地,一马平川,不盛产果子。摸黑村是山岭地,是我们这地方果子的主要产地。我四姐在上初中的时候,她上学的学校驻地正好是我大表姑家的村庄摸黑村。四姐馋果子,那年秋天正是起花生的季节。有一天早晨四姐上学的时候,给娘说今天要带着爪子和提篮,等下午放学的时候去表姑家捯果子也好解解馋。(果子:方言,指花生;爪子:读音zhao,一声,方言,一种用于起花生的有柄的铁制工具;捯:方言,指在起完花生的地里用爪子再刨一遍,收剩余的花生。)
娘说:“你那大表姑可是怪细,人家给她东西,她怪喜,你要她点东西,比杀了她还厉害。你去她家捯果子的时候,可别惹你表姑不高兴。”(细:方言,小气的意思)
四姐嘴里答应着,心里却想:“大表姑再细,我又不是向她要果子,我捯她起完果子的地里的反能行吧。”(反,方言,反正的意思)
下午放了学,四姐带着爪子和提篮来到摸黑村的田地里,问了半天摸黑村的人,才找到大表姑家的地。大表姑一家四口人有用爪子刨的,有合思泥土的,正在忙忙碌碌地起果子。(合思:方言,上下或左右晃动)
起花生用的工具:爪子
四姐走上前,亲热地叫了一声表姑表姑夫,表姑抬起头,不冷不热地答应了一声。
表姑夫还不错,亲热地招呼道:“四侄宁子来捯果子的?你就在我们刚起完果子的这块地捯吧。”两个表姐也都亲热地打了一声招呼。(侄宁子:方言,指侄女)
表姑夫跟四姐打完招呼,四姐就看到表姑恶狠狠地瞪了表姑夫一眼,还听见表姑小声呵斥道:“你倒是怪大方,咱还没捯,你就让她捯了。”
表姑夫怕表姑,尴尬地笑了笑,?了?头皮没敢吱声。
四姐一听表姑夫让他捯,她就忙不迭地走到表姑家刚刚起完果子的地里捯开了。
大表姑家的这块地是块粘泥地,这花生可不好起,掉在地里的还有不少果子。捯了有两顿饭食的功夫,四姐就捯了满满一提篮果子。
四姐很高兴,虽然累得腰酸腿痛的,但是看看一篮子果子,也不觉着累了。
四姐看看天,也上黑影了,就跟表姑和表姑夫打了声招呼,说道:“表姑,表姑夫,俺捯满了,天也要黑了,那俺走了。”(上黑影:方言,天将黑未黑的时候)
四姐说罢,用爪子柄背起那篮子果子,等着表姑和表姑夫回应一下就走。
这时,就见表姑从十米开外,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向她走来。
四姐站在地头上,用爪子柄背着花生,笑盈盈地看着表姑走近。
表姑走到她身边,什么话也不说,从四姐的肩上把那一提篮果子给拿了下来。
四姐还以为表姑要在她的篮子里装果子呢,连忙说到:“表姑,篮子都满了,不能再装了。”
谁知表姑“哼”了一声,把四姐捯的那一提篮果子“忽拉”一下子倒在地上,把篮子扔给四姐,不冷不热地说道:“四侄宁子,累了你半天,表姑得谢谢你给捯了这半天果子。”说罢转身又去忙活去了。
四姐一下子懵了,当场差点哭了出来。
表姑夫不忍心,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这样不好。四姐就听见表姑对着表姑夫大喝一声:“你滚,就你大方!”
四姐背着空篮子,一路掉着眼泪回家了。
四姐回到家里,一看到娘,再也忍不住了,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。
娘连忙安慰四姐:“四丫头,你别哭,给娘说你怎么了。”
四姐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了。娘气得脸都绿了,大骂了表姑一场。从此,娘和表姑家再也没有上门。